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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地带

边缘地带

灰蓝色的云积存于天空的顶端,尖锐的塔顶直插云霄,白色的鸟矫健地划过天界。

站在塔下的女孩穿着一身白衣,胸前的家徽让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那是一只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白羊,在塔罗牌中代指了恶魔的存在却被漆成了银色,同时也誉指了家族的高贵的地位——为帝国抹去敌人的魔法世家——维达家族。女孩坐了下来,将手埋在两膝之间,那抹银色的光辉也被隐藏在了黑暗的阴影之中。守卫高塔的依旧站着挺直,面无表情地暼了一眼女孩,继续守卫着塔的领地。

“真的,好想……成为一名骑士啊。”

女孩呢喃出声,黑色的短发微微颤动着,不顾及众人的目光,女孩垂下头,那双蓝紫色的眼眸埋在阴影里,失神而又悲伤。风从耳边掠过,本应明媚温暖的光只是让她徒增烦躁。

反正我也只有一个人。

女孩名为破晓·维达,是弗埃沃帝国中二十圣家族中的魔法世家——维达家族的下任继承人候补。在决定家族由谁继承之前,破晓本可以有足够的权力和财富作为一名贵族生活,但是在决定继承者的二十岁来临之前,破晓就已经决定了要放弃这些权力,决心当一名骑士,采取一种落魄贵族的生活方式。

破晓向来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这一次来到“塔”前也是她最大限度的反抗。此行前来正是为了解除她与塔家族的继承人的婚约。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对于他人而言或许是件愚蠢至极的事,但这也是脱离候选人身份的条件之一。这样她便可以失去了婚姻关系上塔家族的支持。事实上,破晓也没有什么底气,并不是因为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没有监护人帮她正式解除啥啥的,也不在于她这次叛逆反抗所可能带来的后果,而是在于……她实在是忘了她的未婚夫究竟叫什么名字了。

要不明天再来吧?

不、不行。到了明天就算自己不因为家族的制止,也会因为今天的丢脸表现而迈不出房门一步的。这么想着,破晓的头又低下了几分。

干脆?……破晓突然就想起了一个很好的烂主意。

“对。偷走那个誓约!”破晓怂恿着自己,“以我的实力,没有人会发现的。”

塔与恶魔的契约。

「反正我只有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再次响起这句话。像是更久远的回忆一样久久不散。

没错。

破晓抬起头来,那双蓝紫色的眼眸闪过坚定的光芒,破晓站起身来,稚嫩的脸庞上带着种冷漠的决然。她迈起步伐,一如往常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守卫不解地看着家族继承人的未婚妻古怪的举动,犹疑着要不要私下向继承人报道一下。

“小姐。”伊门鞠躬,一如往常地神色恭敬,“您是去找白塔少爷解除婚约吗?”

破晓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伊门。

伊门依旧低下头,低垂着眼帘,即使有着身高上的优势也让她整个人显出一种谦逊之色。完美的女仆,只能这么描述她。

“暂时没有。”沉默了些许时间,破晓还是回答了伊门的问题。

“小姐一个未成年少女就不要逞强了,更何况你连白塔少爷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话如果是其他人说出来,破晓会以为这个人在讽刺她,但如果这话是伊门说出来的,便是一种真情实意的感叹了。

破晓看着伊门露出的微笑不知道是自豪还是庆幸,她受过训练的微笑熟悉又陌生。

是不是连这种与小主人的交际往来也受过训练呢?破晓情不自禁地想到,觉得有些落寞,嘴角习惯性挂着的微笑冷淡疏远,不像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自己的微笑不也是受过家族的教导吗?

破晓迈开步伐,向楼梯的方向走去,伊门跟在她的身后,不发一言。

伊门,你又为什么要支持我和那种名字都记不住的人结成婚约呢?破晓的心中感到一阵沉重。就连微笑也带着沉重,稚嫩的脸上露出一种将哭不哭的表情,既搞笑又悲伤。你不应该像《女仆薇薇安》里的女仆一样嘛?!破晓突然就十分想把那本书给伊门看一看,但她还是抑制住了这份冲动。

“伊门,我要回房间看书了。”

“是,小姐。”

「反正,我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更深层次的寂寞就要吞没她,破晓想要缩成一团,却还是向走廊尽头走去,腰杆笔直。

“小姐。”伊门叫住了她。

破晓没有回头。

“最近,您修炼了黑暗魔法吗?”

这显然不是一个女仆应该说的话,破晓皱了皱眉,不知道她的意图。

“没有。”

伊门垂首,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破晓走过孤独的长廊。

守护弗埃沃帝国的二十个家族都有着其不同的代表族徽以及力量,他们运用不同的力量来维持着这个世界的和平。二十圣家族的象征则和塔罗牌中大阿卡那牌相一致,除了最后的卡牌「世界」之外。二十圣家族都依照着「命运之轮」的指示进行譬如联姻等活动。不仅仅是因为命运之轮家族的德高望重,也是因为这个家族是最接近神的存在,而审判作为执行者也令人畏惧着。破晓的家族——维达家族代表着的山羊正是恶魔的象征,维达反过来正是达维,即Devil(恶魔)。即使肢体上受到束缚,精神也可以追求自由正是维达家族的祖训。作为一个著名的魔法世家在弗埃沃也占有崇高的地位。而破晓也被「命运之轮」指示同塔族的继承人进行联姻。原本就连破晓自己也打算接受这份安排。但是,现在不一样。

「有人在指引我的命运」

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的破晓第一次如此肯定,她接下来所做的一切,也是注定了的。

“我要打破塔与恶魔的契约,成为一名骑士。为此,我将撕碎命运的织线。就用这熊熊烈火。”

破晓微笑着举起双手,指尖上扬起仿佛丝线一样的火炎,透明的色泽忽隐忽现——那是来自深渊空间的火炎,恶魔的生命。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Her lips parted in a soundless scream.

--她张开嘴想喊,但喊不出声。

混杂着风与火,水与土,地与风,仿佛世界的一切元素都混为一团。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破晓沉溺在如水般的世界里,挑动着手中的“丝线”。忽暗忽明的丝线使世界也变得既怪异有奇妙。一幅幅像是照片的东西在眼前交错,只是有的老旧像是回忆,有的崭新得像是现在,有的恍惚的像是未来。

快点!快点!…再…再快点!

破晓强忍住身体在这个空间里的扭曲与不适,寻找着心中的出口。

有了!

心中的丝线似乎找到了依附点,忽明忽暗之中,火炎融进了另一个空间。青色的火炎爆发,接着便是一片茫然。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破晓感觉到还有什么东西也和她一起进来了。

「糟了」

什么也来不及做,破晓只能任由意识的海洋将她吞没。

“乘船—路过—那里

乘船—路过—哪里

我的灵魂消失

沉落在瑞曼的河里

不成泣的歌声

断断续续飘碎

失引的魂消失

不一样的…结局”

“小姑娘,你还好吧?”

破晓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木屋里。木屋里没有床,只是堆积着一些草垛和木柴。她躺在一堆草堆上,一个面目慈祥的女人看着她,一头茂密的银色卷发异常耀眼。

“没,没事。”

破晓觉得有些昏沉。或许是因为魔力消耗太大,她觉得全身冰冷。破晓揉了揉双眼,眼睛稍稍闭合又睁开。再次凝视着女人的双眼,破晓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已经很老了。皱纹盘踞在她的眼角上,诉说着她的苍老。似乎连说话的嗓音都带上了份沧桑的意味,只有一双棕色的眼眸还在发亮,却像是祈求着些什么。是农民吗?破晓看似不经意地暼向她的手。不像是一双经过劳作的手,皮肤也很白。真的只是个年迈的女人吗?

女人静静地接受破晓的探查。

“给你,擦擦身子吧。”

出乎意料地动作迅速,女人动作流畅地递给她毛巾。

“谢谢。”

破晓接受了毛巾,却并没有马上使用。女人露出一抹微笑,沉默不语。破晓感到一丝怪异,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自己使用的空间魔法名为「白迹银尘」,是维达家族最引以为豪的秘术之一,也是她最为得意的魔法。这种魔法通过使用者的灵魂为引来召唤魔界深渊里的火炎,从而实现时空穿梭的目的。是种耗费魔法力极大且使用方式、运用范围极广的大型魔法。只有拥有维达家族血统的人才能使用得当的秘术。破晓利用这种魔法来实现空间穿梭,目的是为了回到过去,找到「命运之轮」指引的塔与恶魔的契约。不过破晓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过去具体的哪个地方,只能恰当地回到与所希望的时间相差不大的时候。现在自己降临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而且身边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存在。虽然一切都和她预料的差不多,但女人的身份、行为和态度,无处不体现着一种诡异。为什么面对一个可疑的外来者还可以安然置之,还用那种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眼神?太可疑了。

“你是谁?”破晓放下了毛巾,看向女人的双眼。

“不要那么紧张。”女人并没有回答,“你刚刚掉进了Fall River,差点就掉进恶魔的领域了。”

过了好一会儿,破晓才反应过来女人所说的话。她看向自己的身体,确实是湿漉漉的,怪不得自己会觉得身体那么沉。

“那这里是哪里?”破晓有些急切地询问着女人。

破晓作为弗埃沃帝国的一员,自然是知道Fall River的,这条名为失足之河的河流只绕过弗埃沃帝国的边疆蔓延,偶尔还会跨过弗埃沃帝国中心地带的河流总是让国民胆战心惊,不仅仅因为它形态的诡异,更是因为它本身蕴含着的某种力量——这种河流可以连接魔界和弗埃沃帝国。

“这里是弗埃沃帝国的边疆地带。”女人依旧微笑着,“我正是Fall River的防范者。”

简洁的介绍让破晓不禁眨了眨眼。

“您是守边者?”

女人没有否定,只是神秘地微笑。

破晓当然听说过守边者。守边者是弗埃沃帝国派来守在边疆处的存在,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对于守边者这种存在,书中并没有记载得太过详细,不过在更多游吟诗人的口中,守边者成为了一种神秘且强大的存在,各种各样的神秘莫测的身份都在指明一个地方,那就是——强大。而更让破晓敬佩的是,守边者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守候在边疆——正如一名骑士所为。而且,守边者也是一种伟大的存在,因为守边者不仅仅是守护者边疆地带,更是在守护着弗埃沃帝国与魔界的界限。

可是,这个女人真的是守边者吗?

“是您救了我?”

“不是。”女人说,“我只是碰巧看到你死死地抓着河边的树。”

河边的树?

“那棵枯树已经在Fall River旁生长了近百年了,”女人感叹道,“即使枯老地快要死去……”

“您有见到我的同伴吗?”

破晓打断了女人的话。

“没有啊,小姑娘。你的同伴也和你一起掉进Fall River了吗?”女人并没有生气。

“我也不确定。”破晓眯起了蓝紫色的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女人诡秘地笑了,并不点破破晓的谎言。

“小姑娘,如果你的朋友和你一起掉进了河里,那么,她不是掉落了就是在你的身边。”

“Only two ways .”女人说出异国的语言,抑扬顿挫的发音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破晓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示。

“您一个人生活吗?”破晓试探着提问,希望能获取尽可能多一些的情报。

“只不过是近一个世纪的孤独而已。”女人用着叹息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破晓有些不理解女人的意思,一种怪异的感觉生出。

女人凝视着破晓的双眼,缓缓地开口:

“你是来自某个没落家族的吗?”

破晓愣了愣,低头去看胸前佩戴的族徽,果然忘记收起来了!白羊闪烁着银色的光辉,完全没有被浸过水的狼狈样子,骄傲地显示着自己的地位。可随即,破晓又发现女人说出的话所蕴含着的另一层意思。

没落。

怎么回事?二十圣家族之一的维达家族自弗埃沃帝国建立以来一直都是强盛的存在,从未有过什么没落的时期。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她不可能不知道维达家族的。难道自己来到错误的地方了吗?怎么可能?!那么自己是来到了不存在维达家族的另一个空间,还是来到了不存在维达家族的未来?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破晓所不希望的。

真的是要放弃维达家族了吗?

破晓不禁有些黯然。尽管自己对这个家族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除了这里自己就不再有什么归属了。如果……

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家人,以及那个世界都……

深深的低语响起,像是在召唤着什么。倾听也变得如此寂寞。已经,全部都……

“小姑娘。”

女人突然说话。

破晓抬起头,看见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你的家族……不,我是说,你要回你的家族吗?”

看着破晓迷茫且疑惑的眼神,女人有些不忍地说,“因为,你的眼神看起来那么的…寂寞。”

破晓似乎透过女人的棕色双眼窥见了她曾经的年华,也就是在这一瞬,破晓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必须要抓住跟着我进来的入侵者!即使这个世界里,或许不再存在维达家族,我也要遵守来自维达所赋予的权力所应尽的义务。最后一次,作为破晓·维达。

“小姑娘,要我帮你指引回家的路吗?”女人说着笑了笑,随后又无力地垂下嘴角,“很抱歉,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因为我不能离开这里。”

“没关系。”破晓也回以一笑,眼神不再迷茫。

“我送你出去。”

女人打开了木屋的门,风在打开的瞬间涌了进来,微微的凉意使破晓不禁打了个寒战,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湿哒哒的衣服十分难受地黏在身上。木屋里的草垛带来的温暖一瞬间消散。

没有再多想,破晓跟上了女人,迎着风跨出了木屋,顺便利用族徽的空间魔法给自己披上了一件披风。女人站在自己的眼前,占住了大部分视野,破晓正想走出去时,女人自动走到了一边,将视野让给了破晓。

春天。

这便是破晓看到眼前景象的第一印象。

原本破晓以为外面就算不是秋风瑟瑟,也一定会是寒冷寂静,可她却完全没有想到外面竟是一片初春的景象,和她还未穿越的季节竟相一致。

破晓拨开挡住视野的过长额发,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世界。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就在眼前以各种各样的姿态生机勃勃地生长着,不加任何做作,比破晓曾去过的任何花园都美丽。不知从哪里而来的风窜过每一处地方,带来花香、青草的味道、树木植物,还有一种生物的味道,似乎光是味道就可以看清这个世界的每一处活力。一切都像是开始般美好。唯独不自然的地方便是水声,明明可以听到水声,却完全看不出水到底在哪里,从哪里经过、又要去哪里。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水声的流淌。声音很慢,缓缓地没有流动的感觉。

破晓向女人看去,想要询问着些什么。

女人将食指抵在唇上,又说了一句破晓听不懂的语言:

The secrets make a woman woman.

破晓不再说话。阳光透过天空照在她的身上,一种难得的暖意照在她的身上,正是春的味道。

“往那边走。”

女人出声,指向一个方向。

“一直朝我指的那个方向走,不要回头。”

女人所指的路径被阳光所笼罩,充斥着迷人的花香,风不断从那个方向涌来,像是出口。

“光鲜的外表下往往隐藏着极大的罪恶,不要相信。”

家族的教诲又一次浮现在脑海里,破晓不禁甩了甩脑袋,想把这种想法抛出脑内。

“现在,我只有往那里走了,无论哪里等着我的是阴谋还是善意。”破晓在心里对自己说,走向了这个方向,眼里的坚决比之前更甚。

You have no choice but to do what you have determined to do.

11岁的孩子登上了舞台,从此万劫不复。

她的身后似乎有谁在嘲笑。

破晓用手拨开阻碍去路的树木的枝条和草丛,之后毫无阻碍地向前走。她惊讶地发现这里的路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行走。生长密集的树木之中应该有那么大的缝隙吗?破晓想,可是现在,这里更像是被人走过千千万万次,靠着反反复复的行走所开辟出的道路。是守边者吗?在行走的小道上,不断看见有开着绿芽的植物,破晓只能侧着身子绕着走或是直接跨过去,各种各样的植株从身体边划过,衣服上更是又沾满了露水。这让她有些感到不耐。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停下。破晓试着放松下心情,让自己的肌肉不要那么僵硬,她专注于脚下的路。平时本就不常有时间运动的破晓很快就疲倦起来,她强硬地逼迫自己继续往前走。原本冰冷的身体又发热起来,汗水再次浸湿了衣襟。麻痹不堪。破晓想到这个词,不禁加快了脚步,跳过更多的植株,不一会儿,她就感到一阵缺氧。这让她放慢了脚步,最后趋向于静止。破晓发现植株越来越多了,树投下的阴影也越来越暗,知道暗到快要没有光了。破晓不禁想到,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可缺氧让她无法好好思考,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不行,必须冷静下来。

她完全停了下来,开始深呼吸。突然,左眼一阵疼痛。

这里的空气有毒吗?破晓想着,捂住了口鼻,用自己湿了的衣服撕下布条,绑住了左眼以及口鼻,疼痛似乎有了一些消减。

破晓松了口气,依旧向前走去,不过这次比刚刚的速度慢多了。

没过多久,破晓便看见了一道光亮从前方穿来,照亮了她的双眼。破晓高兴地向前跑去,露出孩子应有的笑颜。

愿为你祈祷。

有人在黑暗中露出微笑。

笑容的欢愉变为悲伤的沮丧。

映入眼帘的光亮只是一瞬又化为灰烬——路径的尽头只是“囚牢”。

参天大树的包围之下,一个近似圆形的圈子围住了破晓,光芒只是从顶端的小小开口里斜射而入。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了?破晓一点都不知道,刚刚的行走到底花去了多长时间?没有人给她答案。

光芒照在身上已经没有了木屋外的暖意了,身处在森林深处反而是幽冷、阴暗。破晓打了一个喷嚏,觉得这里寒气逼人。本来被强抑制着的恐惧从内心深处升腾,像是生命的本能在蠢蠢欲动。破晓觉得这里又像是蜘蛛的巢穴。那么,自己是饵料吗?她勉强地勾起笑容,苦涩异常。

破晓想要回头看看来时的路,女人的声音却阴魂不散地缠绕在耳边。

“不能回头!不要停!”

那个女人是在说谎吗?还是真的?自己现在正在去往哪里?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破晓头一次痛恨起自己没有学好地理,连基本的时间都无从得知。她现在很想放声大哭,这样就能驱赶走这份来自内心的恐惧。即使真的有巨大的蜘蛛要来吃她又怎么样呢?比起蜘蛛,她更惧怕自己的这份恐惧。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精神、公正。

骑士的八大美德。

破晓。

骑士。

两种本应陌生的词汇被念诵在一起时竟涌起一份奇异的安心。

破晓斥责自己的天真,再次强迫自己拉动嘴角,汇成一个勉强地微笑。

Quiet you fear.

恐惧本就存在,不要惧怕恐惧,不要无视恐惧。你是我忠诚、勇敢的骑士。

“明确你现在的处境,决定你的去向。”

破晓对自己说。现在她更需要那个执着的破晓骑士,而不是这个11岁的破晓。

她检查着自己所剩的魔法力——仅有三层。

食物、水等日常用品都在徽章里贮存,不成问题。

判断,我的骑士。

愿为您服务。

破晓回应着那个来自虚空的声音,露出微笑。

你永远也抵达不了你想去的方向

我亲爱的孩子

呓语一样的呢喃像是诅咒,

木屋里不能出去的女人露出诡异的微笑,棕色的眼睛近乎平静。

别忘了那个侵入者。

破晓提醒自己,她可能还在附近。

那个女人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是想要将她引向什么地方。

击碎她,我的骑士。

愿为您服务。

破晓向森林更深处探去,嘴边诡异地划出英勇无畏的轨迹。

“等等——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破晓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

是伊门。

那褐色的中长发,红色的眼眸,熟悉的魔法痕迹,是伊门没错。

“果然是这样,小姐。”

伊门束起了披散着的褐发,眼里闪烁着认真而又严厉的光。破晓下意识地缩起肩膀,打算就此接受批评教育。

可伊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始啰嗦地批评,半响都没有说话。已经换上了的黑色的恶魔装束让她越发的威严,眼里的红光闪过。

“抬起头来,小姐。”

伊门不会是要使用暴力吧?破晓惴惴不安地抬起头,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可伊门只是虚空抚上了她的左眼,露出疑惑地神色。

“小姐,你被人控制了。”

破晓愣住了,想要开口询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伊门没有过多的描述,只是皱起了眉头,说:

控制你的人,来自魔界。

众所周知,弗埃沃帝国是一个区别于魔界的第二帝国,位于魔界的边缘地带,也是魔界的过渡地带。弗埃沃帝国作为巩固空间,不让时空混乱的目的而存在了亿万年,这里也是最接近神的国度——当然,有没有神是后话了。魔界里的魔族不能来到弗埃沃,弗埃沃的人亦不能去往魔界,而唯一能与魔界建立联系的方法,就是Fall River。

只要弗埃沃帝国的人跌入Fall River,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跌入魔界,成为魔界中的魔族的食粮。不过也只有魔力低下的魔物才被允许通过Fall River,从而来到弗埃沃境内,但通过Fall River也存在极大的危险,所以一般没有魔族会蠢到想要渡河,就算有这样成功的蠢蛋,十有八九也被守边者干掉了。所以,魔界中的生物来这里的机会微乎其微。

那么,魔物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虽然破晓对于这些认知没有丝毫怀疑,但是既然伊门这么说了,便不会有错。

并不是因为破晓有多么信任伊门,而是由于伊门也来自魔界。更加精准的来说,伊门拥有一半的魔族血统。而不完全和未觉醒的魔族血统使她可以通过Fall River。尽管伊门的身世也有些令人疑惑的可疑之处,但最终她还是来到了维达家族,成为维达家族继承人候补之一,破晓·维达的专属女仆,并兼任了教师、管家等职能。

拥有魔族血统确实为她的能力带来了便利之处,并不排斥魔族的弗埃沃国民也没有排斥伊门的存在。更是利用魔族的能力,伊门成为了极其受欢迎的存在,无论是因为魅力还是能力,永远不会变老,保持在18岁左右的容貌更是让破晓疑惑不已。伊门到底活了多长时间呢?不同于魔族,弗埃沃人民虽然也有很长的寿命,但是他们的容貌并不会寿命的稳定而稳定下来,有的人可能会永远保持在少年的时期,但有的人可能会变成老爷爷都不会停止变老。而魔族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容貌。这也是一个存在于魔族与弗埃沃之间的很大不同之处。

可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被控制的呢?或者说,真的被控制了吗?破晓难得的犹疑了。只是一会儿,她又排除了自身的疑惑,无论如何,这是十分不正常的情况。

幻听,以及魅惑、指引。

目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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